回望2001互联网危机年三大门户的艰难转身路

2001年是中国互联网的危机之年，也是转身之年。一些永不妥协的企业在反思之后相继找到翻身的路径。如今的门户三巨头当年演绎了怎样的惊心动魄?

■文/林 军，英鹏兰德管理公司执行董事

网易忙活了大半年，想把自己卖掉，但在最后关头却卖不了;卖不了不说，还因假账风波停牌了。

网易：腾挪出的生机

2001年1月2日，纳斯达克中国网络股又是一片惨跌。

丁磊准备把网易卖了。却不曾想，面临诉讼的网易找不到买家。

进退维谷的丁磊只好放下贱卖的打算，先从门户撤出，并把公司总部从北京搬回广州。搬回广州有一多半是为了成本考虑，但这一搬还真搬出机会来了。

2000年下半年起，广东移动成为移动梦网的先行部队，需要在广东地区寻找一些合作伙伴，搬回广州的网易因其全国性品牌被选中，一起推广短信业务。

丁磊亲自设计了同城交友的产品，还第一个启用网络联盟来推短信服务。精心的努力下，网易短信曾经一度占到移动梦网的20%，为其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润。尝到甜头的丁磊开始筹谋短信之外的出路。因为他意识到，短信虽然赚钱，但是陪移动、联通等运营商玩，几近与虎谋皮。

当时国内的网上支付体系很不健全，大多数网民还没有网上消费的习惯，如何从用户那里收到钱，成了丁磊日夜考虑的事情。

网络游戏成了第一只螃蟹。丁磊希望借此推广网易一卡通，进一步促进网民消费，于是收购了天夏。没想到《大话西游》过了头几天的高峰期后，停留在半死不活的状态。

还好，短信为丁磊赢得了喘息机会，也为《大话西游》系列产品赢得了时间。

由于《大话西游》没有取得预期成功，丁磊提议，将其保留所有的图象资源，而把程序改成一个图形聊天室。当时的工程师、未来的高级副总裁詹仲晖适时地站出来，说服丁磊继续开发《大话西游二》。现在看来这个无比正确的决定，在当时看上去却很荒谬：“一”都反应平平，还“二”呢?

于是，詹仲晖的提议被晾晒，看到韩国游戏风风火火，丁磊带着人去韩国寻宝了。

果然不虚此行，丁磊带回三款韩国网络游戏，网易从中选了一款做代理，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字——“精灵”。

《精灵》奇迹般地火爆了，没过多久就收回了成本。但在火爆数月后，因为外挂的问题又流于平庸。其更大的作用在于推广了网易一卡通，让网易的点卡顺利进入了各个渠道，为日后《大话西游二》的顺利收费铺平了道路。

有了《精灵》的底子，终究割舍不下“西游”情结的网易，决定二次开发。

在《大话西游》的基础上，《大话西游二》有了完整的美术资源;程序底层稳定，关键模块都已经完成，并通过了前一版的公众检验;事先有技术上的合理规划，有了充分的准备才开始动手;有更强的技术力量支持;漫长的测试期，并没有在制作基本完成后匆匆上市。

成功的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点卡交易系统的引进。在这个系统辅助下，游戏内的经济系统达到一个更为稳定的平衡状态。这样一种在现实社会中不可能存在的金融工具，对于网络游戏中的虚拟社会，则是非常有益的补充。

2002年一开年，网易在纳斯达克复牌。丁磊兴奋地说：“看吧，我们又活过来了。”

张朝阳虽然守住了青鸟的偷袭，但也惊出一身冷汗。怎样控制和影响董事会，成为他必须尽快解决的问题。

搜狐：余悸后的集权

“蓬山此去无多路，青鸟殷勤为探看”。

搜狐也在2001年遭遇了创建以后最大的危机：北大青鸟通过在二级市场购买搜狐股东英特尔的股份，寻求与之合并。

对青鸟的进入，搜狐最初表现了相当热情的欢迎，热情冷却之后才发现，其实来者不善。搜狐董事会展现出空前的团结，于2001年7月19日宣布启动“毒丸计划”。

最终，青鸟知难而退，张朝阳惊险守住搜狐大局。

虽然守住了，但也惊出张朝阳一身冷汗。比起王志东，他在搜狐的股份要多得多，也更具话语权，但搜狐是一家完全靠风险投资催生起来的公司，有着多轮因为各种不同诉求进入董事会的各类投资者。因此，怎样控制和影响董事会，成为张朝阳必须尽快解决的问题。

1999年到2000年7月，张朝阳明显感觉到来自董事会的压力和不信任感。搜狐上市后，一位在硅谷有着25年IT经验的“长者”李文谦空降，被钦定为2号人物，负责具体事物。董事会甚至想让李文谦取而代之，鉴于张朝阳在公司内外的声望而投鼠忌器。

没有稳定的董事会，无法保证战略和决议得到贯彻和实施，公司也就走不出低谷。

董事会的干预让张朝阳烦躁异常，后来，连总监的任命也要飞到美国接受他们的面试。张朝阳已经忍无可忍。

2000年9月，搜狐火速兼并ChinaRen，ChinaRen创始者陈一舟、周云帆、杨宁三人被安插到搜狐重要管理岗位，架空了李文谦。李文谦一直到离开，都没有接触到具体业务。

随后的一年半时间里，ChinaRen三人组先后离开搜狐开始各自的重新创业，最让张朝阳担心的骨干大规模流失的情形并未出现。一出一进，张朝阳重新控制了人事大权。

2001年初，搜狐股票跌至最低点，董事会对张朝阳的不满也白热化了，他们质问张朝阳用美元换回来的“眼球”到底有什么用、强大的品牌为什么不能兑现为收入?

张朝阳采取打太极的策略去和董事会交往：他们说什么都不反驳，友好地倾听，耐心地解答。“太极拳”花了很多时间，也耗费了公司大量成本。

搜狐董事会是东西方的构成，所幸张朝阳本人对东西方的文化都有了解，所以有助于帮助董事们的沟通和协调。每次开董事会前，张朝阳都要给所有的董事打电话，事先了解和解决问题，预防会上出现状况。因为每个董事某个不冷静的小动作都可能带来很强的破坏。

此外，张朝阳也很注意维持自己在董事会的权威。他提出了“保守沟通”的理论：不能常给董事会惊喜，否则有了真正的惊喜时，他们也会麻木了。

最能取悦董事会的，当然是业绩。为此，张朝阳本人不断做秀，以壮声势。在门户争夺网络广告的年代，他就是公司的首席销售;为了给搜狐的彩信提高注意力，他组织明星名模前往登珠峰——不遗余力地兜售自己，换来了业务的逐步好转，也赢回了董事会的信任。

2002年，搜狐财务状况好转，其后收入突飞猛进，提前实现赢利，纳市的股票也一路高升，终于让张朝阳收回了在董事会的主导权。

在赢得信任后，张朝阳也变被动为主动，逐步改造董事会。

到2008年年底，搜狐董事会从只有张朝阳一个中国人变成只有爱德华·罗伯茨教授一个外国人。黄沁、齐大庆、邓中翰、马雪征、张亚勤和王石先后进入搜狐董事会，任期都相对有限，到届换班。这样，张朝阳不仅拥有绝对掌控权，还有相当专业的董事会班子。

在2000年秋天的“西湖论剑”上，王志东表现出一统江湖的自信，这时候的他断然不会想到，自己会在9个月后被董事会罢免。

新浪：一个人的两重天

2001年，新浪围绕王志东所发生的故事更加发人深省，耐人寻味。

2001年6月1日，王志东最后一次抵达美国加州帕洛阿图的威斯汀酒店，他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。在后来的回忆中，他把那一天的感受概括为“震惊、出卖、回家”。他从未想到，当初选择他的那个董事会，后来选择抛弃他的，还是那个董事会。更没有米到，他统辖的管理团队，也对他投了最后的不信任票。

新浪不留情面地驱逐了自己的创始人和上市功臣。

1999年9月，王志东复位CEO，新浪上市重新进入了正常轨道。

《证券法》规定：具有外资背景的互联网公司，境外上市须事先审批。

1999年9月底，王志东和信息产业部进行沟通，结果新浪吓了一跳：“新浪目前的股权结构是违规的，需要重组剥离。”不久，新浪网拿出第一个方案，不想竟获得通过，于是在10月底正式申请在纳斯达克挂牌。

但多事之秋，一切都难以预料。中美两国此时开始入世谈判，中方的一个重要砝码就是电信不开放，这里面也就包括了互联网的外资进入及相关政策。新浪上市又搁置下来。本来顺利“逃跑”的搜狐和网易也在新浪的“举报”下被逮了回来。

2000年初，大家都很垂头丧气。

没有退路，只好和政策绕圈。这回，又是新浪占了先，首先拿下批文，绝尘而去。王志东是如何做到的?

王志东每天的工作就是，进信息产业部会议室，站在小黑板前画上市结构图，资金流、法人结构、业务流程。一趟一趟往返，一遍遍倒腾，王志东终于想出来一招：一个公司不能上市，干脆弄三个公司，干活的是国内公司，不去上市;上市的是美国公司，不做网络业务。

于是，王志东在2000年春拿出了让信息产业部满意的重组方案：原本就一家四通利方公司，现在一分为三，新浪互联做网站，挣来的广告收入归新浪互动，其他各种收入则以技术支持费用的名义转给了四通利方，而后两家公司拿到美国去上市。

后来搜狐、网易相继采用这一模式这边在拿批文，那边在找上市承销商。本来占据地利和专业的高盛，在新浪管理层发生变化后，败给了摩根斯坦利!而后者为了争取到新浪，也动用了Mary eeker这张王牌。

2000年4月13日，新浪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。

成功，特别是抢在搜狐和网易之前，让王志东在新浪上下得到了空前的认同，其核心地位也得到了加强。媒体也对这位长相忠厚，谈吐幽默的东莞青年保持了足够的关注度，并称呼他为“中国网络之王”。谁能想到，他会在9个月后被董事会罢免。

2001年的互联网，起落沉浮，千折百转，充满足够的戏剧性。

来源:《商界评论》杂志 作者:林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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